王折在中途轉機時看了手機。手機剛打開的時候，那未接來電的記錄就快占滿頁面了。

他慢慢拉下來都是陳留打過來的。

除了未接來電還連著那些短信和登上聊天軟件時彈出來的消息，看得王折心下一緊。

他在陳留下一通電話打來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。

“餵？”

“王、王折？”陳留大概沒想到這通電話能打通，他聽到王折的那聲餵之後，顯然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的頓了頓，才回問。

“是我。”王折應著，壓下了心裏的擔憂，故作平常地問，“怎麽打了這麽多電話？”

“你……的手機關機了。”陳留答非所問，話都說得拘謹起來。

“我知道，”王折捂著手機走到了稍微安靜點的地。

他一開始是想著自己要給陳留一個驚喜的，所以把早就編好了，又在心裏預演過的臺詞說給了眼前人聽，“我昨天睡得不好，後來睡的時候忘了給手機充電。”

陳留註意到了王折背景音的變化，但因為一開始的註意力不在背景音上，所以現在註意到了，也只是皺了眉頭。

“嗯。”陳留頓了頓，問道，“現在醒了？”

“醒了。”王折一邊應著，一邊慶幸著陳留相信了他的話。

“那……”陳留又猶豫了起來，他緩緩問道，“能視頻嗎？”

王折左右看了看，立馬回道：“應該不太行，我剛出門了，梅菜叫我吃飯。你呢，今天不看他們打訓練賽嗎？”

陳留那邊沈默了一會兒：“要，一會兒就去了，但想先給你打個電話。”

“好，加油！”

“嗯。”

陳留應了之後，王折也沒有再接話，陳留更是沒有出聲。

兩人就著彼此的呼吸聲沈默著等待著，更是燒著國際流量。

“王折。”陳留先退讓了一步，“你是不是……”

王折大概也是怕陳留正問出來，自己不知道怎麽答下去才能不被陳留套話，所以他企圖搶先占了主動位。

“不是，陳留。”

“嗯？”

情愛之下，杯弓蛇影。王折直往陳留七寸處拿捏，將他的心思揣度得死死的。

“我沒有被嚇著，也不會被嚇跑。”

陳留不知道這是王折第幾次和自己說這樣的話了，他總是不厭其煩，而陳留也明知他不會跑了，卻還是在每次王折關機或者王折不肯接電話的時候就止不住的擔憂。

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繩大概就是說的他吧。
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陳留低頭看著自己握在手中的那張照片，點了點頭，“那你之前說，我今晚能見到你的，還作數嗎？”陳留看著黑皮本上貼著的安排表，琢磨起來“我們約的五點的訓練賽，九點以前應該能結束那些事情。你……”

“好。”王折的航班落地是七點，到市中心並要不了那麽多時間，所以他不假思索地應著，“那就九點見吧。”

陳留聽著王折毫不猶豫地應了，還是沒忍住提醒了一句：“是柏林的九點，是……你那邊的三點了。”

“我知道，”王折輕咳了一聲，又怕陳留發現什麽，立馬正色說道，“等你，好好帶他們打。”

“嗯。”陳留應了聲，沒和王折再聊上幾句，就被人叫了一聲，惹得二人只好依依不舍地掛斷電話。

而才掛了語音電話的王折立馬看到了聊天軟件裏的新消息，是林楨宇分享過來的一條微博。

這是一條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小道消息，卻看得王折難得地怒目圓睜。

【征戰MSI，除了家族fan還有太太團。】

標題裏最後醒目的“太太團”三個字，在王折眼前變得刺眼無比。

緊跟著這條分享之後發過來的是一條語音

師兄：26"（語音）

王折退出這篇小道消息的文章，點開了那條語音，對傳過來的聲音是許莊的聲音這件事已經見怪不怪了。

許莊說道：“這種微博重出江湖了，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要發酵。你到了記得幫周小飛看看那群小選手。這種事應該不少見，但是他們到底沒見過，別讓他們因為這種事影響了心態。”

說著許莊哼了一聲：“每次都是比賽還沒開打，黑子反而先來。”

王折對黑子的事從來沒有好話，不過因為許莊的話把他要說的都說出來了，他又不能像陳留或者江一淮的性子一樣，大肆謾罵回去，最後還是只能往好了想：“但我記得陳留之前說過，是讓他們卸了微博的，所以應該影響不到？”

“真影響不到就最好了，最怕還是TBD的“上有政策，下有對策”壞習慣被他們繼承下來。像當初周小飛不讓你和陳留抽煙，你兩聽了？現在一樣的，你覺得他們會乖乖聽話，不刷這些東西。”

這話就真的問的王折無法反駁了。

“知道了。”王折回道。

“還有，這事之後，多半那邊盯得緊，你和陳留也註意點，別被逮著辮子了。”許莊跟著多提醒了一嘴，“房間是之前都訂好了的？”

“小飛哥說他單獨幫我訂了一間，是在他們樓上一層的。主要他們住的這一層一半酒店給了主辦方，還有一半有住客了。”王折按著語音鍵回道。

“嗯，總之能多註意就多註意一些。”許莊叮囑著，“無論是TBD，還是你倆！”

“好。”

柏林，舍內菲爾德機場。

王折坐的那趟飛機最後在這裏落地，他拖著行李箱出來的時候，正看著那個專門驅車來接他的Rock。

Rock和梅菜都是每年必然隨隊去現場的明星解說。一個是因為Rock一直是公認的低調卻有實力的，而梅菜歷來因為形象和性格比較討喜。

但今年梅菜提前遞交了離職申請，這個名額最後也就沒給到梅菜。分部最後決定讓Rock和另一位新解說搭檔來了柏林。

所以在梅菜知道王折要來柏林的時候，立馬就和Rock知會了一聲。

“Rock!”王折走近沖看向自己的那人打了招呼。

“走吧，”Rock看了一眼輕裝從簡的王折，領著他往停車場去。

Rock邊走邊說道：“他們好像還在主辦方給準備的地方訓練，你要去嗎？”

“不了。我在酒店等他吧……”

Rock解了車鎖，上了車，手撫上方向盤，卻一直沒急著開出去。

他猶豫了一陣才問道：“他不知道你來了吧。”

王折習慣地給自己系好安全帶，點了點頭：“嗯，不知道。”

“怪不得，”Rock發動了車，不緊不慢地說著，“他今天下午看著狀態不太好，拿著手機走哪兒都沒放。周小飛找了他好幾次，但沒什麽作用。”

“對不起。”王折下意識地脫口而出。

Rock說的這些他都想過，但由於中途從S城出發到中轉的地方，也就幾個小時。

就算陳留以為他跑了，也只有幾個小時。這幾個小時是註定了的。他因為想給驚喜，所以沒法告訴陳留原因。

“不用對不起了，”Rock笑著說起來，“其實我覺得你們兩之間也挺有意思的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你說，他想要什麽，你會不知道嗎？”Rock拿著過來人的語氣對王折說。

“知、知道。”王折有點結巴地回道，“但……”

“但總覺得太快了？”Rock停下車等紅燈，看了眼王折。

王折的目光卻空了空，陳留想要的當然不只是一句話，或者一個眼神，或者一個救贖。

他想要一個能確認王折就在身邊的機會，也需要一樣能代替他向王折宣洩出他那言語上表達不了的東西。

而這個機會，這樣東西到底是什麽他們都心知肚明，只是兩個人都沒有邁出來。

這份欲望，於重逢的他們確實太快了。

就算陳留昨天想越界，王折也委婉地將這界線拉開了。

但王折的這份委婉地堅持，在他們兩個掛斷了視頻各自擼的時候，王折最後掙紮下來的一點理智也蕩然無存了。

他恍然覺得，這份欲望，對於五年前的他們來說，又來的太慢了。

“我……”王折猶豫著。

“嗯？”

“一塊你心心念念了許多年的蛋糕突然放到你的掌心一樣，”王折偏頭，征詢著Rock，“你敢一口氣吃下去嗎？”

Rock發動了車子，沒有繼續回答王折，只是聽著王折自問自答。

“我不敢，我明知道有一條捷徑，可以讓他確認我不會跑，但我不敢走。”

王折輕笑了一聲，他現在說的，就是昨晚以前他的想法，而今天……他仿佛是在笑自己一直以來想太多，又仿佛在笑自己一直以來的畏手畏腳。

他顧慮的總是要比陳留多太多了。

Rock也跟著思考了一會兒，在車開到了目的地後，熄了火，才回應著。

“不太敢，不過可以試試。這樣總好過現在他完全離不開你。”Rock陳述著他的見解，“他來了歐洲，你也要來歐洲，那將來LPL分了東西部主客場打比賽的話，你不是要跟著他一起，全國天南地北地到處飛？”

王折下了車，對著Rock笑了笑，糾正他：“飛就飛吧，畢竟現在不是他離不開我。是我，離不開他。”

王折心裏門清。從陳留集訓開始，他滿心都只裝著這個人，他離不開這個叫陳留的人，離不開這個需要他救贖的人，也離不開這個在視頻裏喘息著叫他“哥”的人。

那一聲“哥”，真的讓這兩天的他像著了魔一般。

陳留當時在視頻裏和他說那句“真想訂票”的時候，他就在想，那個想回到彼此身邊的想法，又何嘗不是當時的他的想法呢？

所以王折來了柏林。

為了見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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